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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这部电影,其实挺应景的

原标题:今天看这部电影,其实挺应景的

本月22日,是《爱乐之城》在国内重映的日子。

2017年奥斯卡颁奖礼,来自《雌雄大盗》的图腾演员组合沃伦·比蒂和费·唐娜薇在最后时刻颁错大奖的一幕,至今仍令人记忆犹新。

这次奥斯卡奖88年来的首次重大乌龙,以《爱乐之城》最终败兴而归、《月光男孩》的惊喜上台终结。

回望距今已经将近七年的事件,除了对当年方兴未艾的政治正确风潮有了更切身的体认之外,对《爱乐之城》这部电影本身,亦会产生全新的认识。

借助这部电影在国内的重映,我们突然认清了一个事实:

世界电影史的发展,甚或世界电影文本个案美学的演进,并不一定都是以审美意义上的正向演进与意识形态的至臻完备为统一规律或俗称轨道的。

《爱乐之城》放置在当年,都是一则容易被解读为“幻梦回魂”的都市童话:渴望成为演员的咖啡师米娅(艾玛·斯通)邂逅了深负爵士乐才华的塞巴斯汀(瑞恩·高斯林),在充满逐梦机会亦处处可能失败的洛杉矶城中,两个小人物上演属于自己的浪漫。

叙事线索不可避免地最终走向男女主人公的分道扬镳,两人最终都成就梦想,却以放弃对彼此的爱情告终。

看上去《爱乐之城》走向了“新好莱坞”崛起以来数十年“社会综合体”电影创作路径的反面。一方面,以回溯片场文化与具体的洛杉矶地标为主要叙事逻辑,影片打造出令不同层次结构观众均能够心领神会的怀旧(nastalgia)景观,将观众的视野导向更辽远的历史流行文化向度,另一方面,借助爵士乐领域的“花雅之争”(比如片中表现的角色及公众对于现代爵士的看法),凸显出在具体爵士乐创作与演绎过程中,男主角塞巴斯汀内心的焦灼与“事业/爱情”的艰难抉择。

虽然具有非常明显的保守主义美学倾向,但这一点并不能阻挡《爱乐之城》对全球观众的强力征服。在看到半山腰俯瞰洛杉矶时刻米娅与塞巴斯汀翩翩漫舞,抑或在最后想象性场景中两人穿越古往今,在一众歌舞片经典场景中穿行而过,相信不会有观众无动于衷。对美国影迷而言,无论是重回各个时代的歌舞桥段,还是追寻詹姆斯·迪恩电影的取景地,都是对百余年来好莱坞电影脉络的重新体认,对全球观众来说亦然,只是这种体认带上了各地不同的电影文化接受与创作史。

对中国观众来说,《爱乐之城》既是对过往四十多年电影文化普及过程的确认,亦是回到“造梦”现场的方便法门。重看米娅与塞巴斯汀有点类似“经典叙事”解构的分分合合,这一过程其实也同步建构着中国人对世界电影的接受史观念,更重要的是,也重新确认了中国电影在改革开放后创作层面主体性建立的精神图谱。

《爱乐之城》以2010年代的视听包装重现“经典叙事”,亦颇为符合整个2010年代流行的怀旧风潮,比如《艺术家》这样在视觉建构形式上直接回到默片时代的尝试。如上所说,这种怀旧是面向不同层次的观众的一种潜文本,因此着意并非让观众第一时间明白“怀旧”动作,而是在潜移默化中完成对个人审美经验的回望与更新。

《艺术家》剧照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哪怕看了十七八遍,仍然可以对包括《爱乐之城》在内的“经典”电影文本不厌其烦观看、分析、向更新代际传递的心理动因。《爱乐之城》中包含几个世人普遍能够接受并向最大范围的他者延展呈示的要素:爵士乐(不同风格与认知状况)、患难之爱、好莱坞娱乐业内幕、人生聚散的缩影。

这几大要素,既从流行文化层面构成了今日观众甘之如饴的观看入口,又从情感认同层面充分沟通观众与创作者的共情场域。电影的BGM乃至整部原声音乐成为这些年来长销不衰的听觉产品,其表意范围甚至超越了电影,延伸到广义上的视听情绪塑造领域。

在这样的背景下重新于大银幕观看此片,兴味也与初映时负载的观众对于类型更新的期待及影片的奥斯卡评奖悬念大相径庭,在新片热度减退之后,相对冷静审视这部标志性的当代好莱坞电影,便是在确认观众自身的娱乐经验与情感向度,某种程度上观众是在参与对自己人生的倒带重访。

而这一功能,恰恰是《爱乐之城》中对自身的艺术追求投入信心与热爱的男女主人公在人物动线展开过程中在在行践的。电影中人的成长轨迹,若与观影受众达成(非即时性)的同步共鸣,影片本身的梦幻浮华便容易在接受层面被褪得一干二净。从百年前至今,美国主流商业电影的基础逻辑概莫如是。因此,《爱乐之城》诚然是借助至美的“逐梦”叙事原型勾动普罗观众的共情投射,亦是将这种“逐梦”叙事妥善安放于今日电影创作逻辑最安全的环节中,以退为进地在“寒山一带伤心碧”式似是而非的情氛中放下执念,恰是不团圆中完成自我价值的实现。

于是,当代观众在《爱乐之城》里看见/照见的,正是这样不完美的自己和因这世界变化的永恒流动性而无法完美的情韵依托,影片也从奥斯卡颁奖礼上的“造梦遮蔽现实”与“造梦(《月光男孩》的视听构造某种程度上接近王家卫电影的谱系表现)政治正确”之争跃升至直接沟通观众即时欣赏心理与内心具象外化的层面。起码时至2023年的中国观众,在过去六七年中经历了对“审梦”的祛魅性起落,自身对《爱乐之城》的感知,顺应生活状态的变化(学业、工作、爱情、婚姻、生老病死等),必然会激发非但同欧美世界观众,也与自己的过往截然不同的观影体验。

这一切的基础,正是《爱乐之城》亲手营造出来的奋斗叙事扬起又滑落使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部与奥斯卡最佳影片擦身而过的影片标本意义越发明显。我们借助电影,纪念不可追寻的逝去时光,亦亲自再度见证了电影迄今未曾随形式介质改异的动人力量。归根到底,需要童话的时代,从来不曾远去。

原标题:《爱乐之城》:我们依然身处需要童话的年代

作者:独孤岛主,大学教师、影评人、书评人、小说作者

编辑:海边的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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